云散天晴,东方地平线上跃出了启明星。大地的胸膛徐呼出一声惬意的长叹。林径上荡漾着绿叶簌簌的絮语,鸟儿在枝头唱歌。“时辰到了。”虔诚者肯定地说。“什么时辰?”“启程的时辰。”他们不解其义,坐着胡猜乱想。晨曦的爱抚渗透泥土深处,世界的根须里泛起生命的活力。一种轻微的声音传入大家的耳朵:向“完美”的圣地进发吧!这激动(www.lz13.cn)人心的崇高的声音迅速在人群中传播。男人仰望天际,女人合掌覆额,孩子拍巴掌嬉笑。红日在虔诚者的眉宇描了个金色吉祥痣。人们齐声欢呼:啊,兄弟,我们赞...
虔诚者坐在山巅皎洁的宁静中,不眠的目光寻觅星光的暗示。云团凝聚,夜鸟哀鸣飞翔的时刻,他说:“别害怕,兄弟,记住人是伟大的。”他们不以为然地说:“太初的力量是兽性,兽性是恒久的。诚实实际上是自欺欺人。”蒙受打击时,他们惶恐地打听:“兄弟,你在哪里?”听到的回答是:我在你身边。黑暗中不见他的身影。他们议论纷纷:那话音是陷入恐惧产生的幻觉。虚妄的自慰。在暴虐的荆(www.lz13.cn)棘丛生的大漠里,为占有海市蜃楼,人们累世经代地互相残杀。...
几更天了?没有回答。蒙昧的光阴在亘古的迷津里徘徊,望不见陌生的路的终端。山底下的瞑暗像倒毙的恶魔的眼珠,叆叇的浓云压迫苍穹的胸脯,洞穴里一团团黑雾犹如剁碎的夜阑的肢体。天边刺目的火光,忽明忽灭,那是无名煞星红眼的窥视?抑或是原始的饥渴伸抖着的滴血的舌头?“蜕变”的泪滴般的狼藉的杂物,仿佛是生灵未完的游戏的残骸;是恣意挥霍的权势的破损的牌楼,湮没的河道上被遗忘的腐朽的桥梁,神祗离弃的天祠里蛇洞迂曲的祭坛,未做成便腐蚀了的隐入虚无的阶梯。蓦地,传来石破天惊的巨响,那是禁锢的山洪冲出...
我们冒着严寒启程。这是时机最糟糕的极其漫长的旅程,道路迂曲,朔风刀一般锋利,寒冷不可抵御。驼峰磨伤、脚痛难忍、脾性暴烈的骆驼,不时趴卧在融化的冰雪上。想起春天山底下的宫苑,衣着华丽、手擎盛满芳醴的杯盏的名媛淑女,心里好不沮丧。牵骆驼的脚夫骂骂咧咧,怨声不绝,一个个溜之大吉,寻找烈酒、女人去了。火炬已经熄灭,找不到打尖的旅舍,路经的城市满布敌意、猜疑;村落肮脏,且漫天要价。困难重重!最后我们决定通宵赶路,累了打个盹。听见谁在唱歌,准是疯子!黎明时分,我们进入凉爽宜人的山谷,雪线下是潮...
楼梯口左面的走廊里,我每天上午跟尼勒穆尼学习英语。破墙旁边有棵高大的罗望子树,结果的季节,猴子在树上蹦来窜去。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离开英语课本,追踪猴子摇动的尾巴。每每此时,先生拧我的耳朵,以证实我与红眼猴在理性上的差异。放了学,我在植物家族里执教。园子里有黑浆果树、酸果树、一排槟榔树。沿墙自生的一棵幼枣树是我的学生。我用板尺一面揍枣树一面训斥:“瞧你这笨蛋,参天的黑浆果树结果了,可你又矮又小,不求上进!”我恭听父亲的教诲,常听见“上进”两个字。听他一再地讲拾破烂的卖一篮篮碎玻璃,...
卖牛奶的吉努居住的小巷边有一幢二层楼房,一楼窗户钉着铁条。湿漉漉的墙壁泥灰驳落,到处是褐色的斑痕。用美国布做的门帘上画着财神迦奈斯。除了我,租用一楼房间的还有一个生灵——蜥蜴,它与我的区别在于它不缺少食品。我是商业厅最年轻的文书,月薪二十五卢比。下班后辅导“达特”种姓人的孩子复习功课,报酬是一顿便饭。然后到瑟亚尔达车站消磨黄昏,省下点灯的花销。听到哐当哐当的车轮声,汽笛声,旅客的喧嚷声,苦力的叫喊声……挨到十点半钟,才返回黑糊糊凄冷的住所。我姑母的村庄座落在达勒斯瓦利河畔,她的侄女曾...
尼斯兄:我十九岁那年,你二十五岁左右,已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:《康达姑妈》和《潘珠的怪癖》。此外,《时代的车轮》月刊上正连载你的小说《血痕》。你的成就轰动了全国。我在学院的文学研讨会上赞扬你比般金·钱德拉·查特吉①更伟大,引起了一场打破脑瓜的混战。我哥哥揶揄我是你盲目的崇拜者。大学毕业之后,我搞到了县长助理的差使。不久,全国掀起如火如荼的反殖爱国运动,我毅然辞职。之后,我交了好运,成为你的挚友。过从甚密的那段日子里,我不曾说过你一句坏话。我甚至假笑着袒护你大大小小的缺点,把它们化入你的...
我是深闺内院里的女子。您不会认识我的,萨拉特先生①。我拜读过您最新的小说《枯萎的花环》。您笔下的女主人公埃鲁克茜三十五岁溘然去世。她曾与二十五岁的情敌激烈搏斗,我看得出,您非常仁慈,您让她赢得了胜利。现在说说我自己。我年纪尚小,但韵华的魅力已打动了一个人的心,得知这一情况,我激动得浑身哆嗦,忘记了我是个普通的姑娘。和我一样的孟加拉姑娘千千万万,她们也秀丽可爱,拥有妙龄的神咒。我恳请您写一部关于一位普通姑娘的小说。她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。如果她心灵深处沉淀了非凡的情感,她该如何昭示...
厨房是希罗娜阿姨的活动天地。总见她夹着两只铜罐到池塘汲水。筑了石阶的池塘,离厨房不过两铜罐的距离。她那丧母的外甥整天光着脊梁,脑袋里进不去任何忠告。这个无正经事可做的淘气包,俨然是池塘的主人。一高兴就跳进池塘,一面游泳一面朝天上喷水。他站在石阶上用瓦片打水漂;折根竹杆煞有介事地坐着钓鱼;爬树摘黑浆果,扔的比吃的还多。人们说头秃了三分之二的胖地主才是池塘的真正主人。他十点前前胸后背抹些油下水洗澡,身子猛地往水下一缩,泡两下赶紧上岸,念叨着杜尔迦女神的圣名,穿过竹林回到家里。他正在...
世界上不缺少不美的人,比起不美的人,我的旅伴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这委实是件稀奇事儿。他的秃顶与年龄不相称,所剩无几的头发也已斑白。两只小眼睛没有睫毛。他皱着眉头东张西望,好像在稻田里拾稻穗。他的鼻子高而宽,占据了四分之三的脸盘。额头宽阔。左鬓发毛脱尽,右眼上眉毛消失。唇髭胡须剃光的脸上,裸露着造物主塑造的粗疏。餐桌上谁粗心丢失的扣针,他拿起来别在自己的西服上。女旅客见状,转过脸去吃吃地笑。他收集落在地上的捆包裹的绳子,接起来绕成一团。别人乱扔的报纸,他叠好放在桌上。他用餐非常谨慎。他口袋...